2023.08.16 – 2023.10.15

深圳市当代艺术与城市规划馆

策展人：李龙雨

前言

自 20 世纪西方各流派艺术随着“西风东渐”的浪潮传入中国，在中西文化碰撞交流的过程里，抽象艺术的发展以散点、非连续式的特点在以现实主义为主导的中国近现代艺术中萌芽生长，直至 80 年代以爆发的态势在中国蓬勃发展，丁乙无疑是这期间中国抽象艺术的重要代表艺术家之一。他独有的视觉语言符号“十示”，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进程有着深远的影响。在丁乙的创作历程中，通过其独特的艺术观念视角，以“平视”“、俯视”和“仰视”三个创作的阶段为脉络，从画面剥离内容，进而更加精微地将时代、城市、自然与人的结构，层层递进至自我的精神之境。丁乙的画面往往避开了我们熟悉的客观事实，让画面不再与经验第一时间达成一致，形成一顿空白，从而凸显画面中艺术家独特且纯粹的艺术观念。它的非具象、非客观的特质使其不再直接呈现现实世界的形状，抛开叙事的功能，再现理性的真实。

丁乙的创作历程横跨新中国改革开放时期至今，他的作品及艺术观念、风格的发展变化，作为此次展览系统梳理后所呈现的个案，对于深圳这个中国改革开放所诞生的年轻城市、对于深圳当代艺术的发展方向，研究价值不言而喻。不可否认，中国抽象艺术的发展仍在争论中前行，抽象艺术也在新时代的中国、在新世纪当代艺术语境下探新变革。作为中国改革开放前沿城市，作为基本与中国当代艺术共同经历了 40 余年发展的先锋城市，深圳乘着中国改革开放经济高速发展的快车，一跃成为国际都市。它追求先锋与海纳百川的城市人文态度所形成的城市现代特性，亦能使艺术在城市经济、科技、工业等理性的土壤中，蕴育属于自己的现代抽象艺术现象与语境。在探寻如何融合当代不断变化的抽象艺术现实中，发展出与国际艺术语言对话的深圳声音。回望西方抽象艺术发展历程，建立在理性之上的创作离不开座座大型都市对其滋养，当《十示星系》遇上深圳，我们期望能对碰出新的火花，以人类共通的情感、共存的真理为目标，基于理性而超越社会，连成星系以呈现存在。

颜为昕

深圳市当代艺术与城市规划馆馆长

丁乙的十示星系

在艺术史上留下印记的艺术家都有逆向回溯时代价值和环境的眼光。尽管这些思考和态度有时会面临逆境，但也会引导艺术家们走出独特的道路，体现他们艺术具有差异性的目的与价值。丁乙的艺术基因中似乎存在着一种反美学的决绝，将自己孤立和排除于既成潮流之外。这或许是成就其艺术之道的重要因素。当时的青年艺术家丁乙热切目睹并亲历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当代艺术，那是中国历史和艺术史上前所未有的实验性的黎明。青年艺术家和理论家们寻求区别于过往的激进思维，以先锋精神造就了这一时期的美学背景和底色。这股意识洪流揭示出非凡的艺术实践，真诚、富有创造性，并调动新的想象力。而这也是一个理想主义、幻想主义、不合时宜、超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迸发的混合时期。丁乙从彼时过热的场景中抽离，反思西方当代艺术话语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影响。另一方面，他也与同时兴起的重新发现和重新检视中国传统文化的潮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1988 年，他最终开始用“B”、“A”这种简单而朴实的十示有意识地创作小幅绘画。艺术和设计的双专业背景为其创作推波助澜，从他的记忆中唤起了这些标记。在一个人人都在追求和尝试新事物，“以新为美”的世界里，为什么丁乙选择了全无新意且陈旧平常的“A”和格子图案呢?他三十余年反复利用这一显然之物，在将其个人化的过程中改造为不再显而易见的“新”物。这证实了持久的美学实践之价值。在一个意义和价值横扫一切的世界里，他唤起了微不足道却珍贵的事物之美⸺这就是丁乙的美学闪光的原因。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纵观艺术史，当丁乙郑重地开始从事抽象艺术的时候，西方关于后现代主义话语的扩张甚嚣尘上。抽象艺术作为现代主义艺术的标志，其衰落频繁被引述。描述性和具象性绘画的复兴预示着真实的回归。当西方的预言昭告抽象艺术的终结时，世界东方的一位年轻艺术家却无视理论家的预测或风潮，开始了一种新的抽象艺术。三十五年过去了，那位年轻的艺术家凭借其标志性的审美自主性，已经成为几何抽象艺术领域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在艺术上的忍耐，加之坚韧、毅力和敏锐的观察力，开辟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光明之路。他的“十示美学”有社会学的面向，与中国重大的历史性转变交相呼应。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他的作品通过色彩和形式反映了国家的工业化、现代化和城市化进程。他们融合绘画、设计、雕塑和混合媒介，形成一套综合的符号系统。年轻时习得的单一象征性图示与艺术家的整个生涯同行是非常罕见的。丁乙的艺术从十示符号启程，正走向一部表达宇宙“十示星系”的史诗。

他的画有意避免设定中心，画面的每一个角落即成为中心。即使是抽象画，在大多数情况下，观众的目光也会集中到艺术家集聚图像、色彩和明度而意图形成的绘画中心。然而丁乙的绘画有意地分散观者对中心的习惯性依赖或寻找中心的渴望。相反，它让观众在研究画面的同时寻找感兴趣的视觉元素。因此，画面的构图并非通向中心，而是将外围具体化，观众凭其所意找到自己的视角。丁乙的绘画体现图像解放，确保和引致观众选择的自由，似乎在传递艺术家的心声 :“不要寻找绘画的意义，而是自己去看、去感受、去思考。”从这个意义上说，丁乙的艺术是一种非常体现平等的社会和政治的信息。丁乙的画作蕴含着各种信息，让我们读取城市、环境和意识的变化，以及现代科技发展带来的社会、时代和生态的变化。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包括他的家乡上海在内的中国各大城市在色彩、灯光和数字线路上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而他的创作捕捉了其中的各个阶段。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前，他描绘上海的画作多呈现为深色和黑色 ;但从那之后起，明亮的荧光色表现了工业社会及其速度散发的五光十色，二维码图示般的画面则描绘了信息社会和城市的转型过程。这次在深圳市当代艺术与城市规划馆举办的展览显现了丁乙另一个变化的迹象。他从过去用符号和色彩覆盖整个画面的全幅绘画技法中又迈出了一步，在他的一些新作中，我们可以读到画面留白的变化。换句话说，美学的人文主义和构图之美将观者从之前他所执着的构图密度中解放出来，在视觉和技巧上摆脱了过去，让空间本身自成语言。自由展开的绘画构图无疑预示着一种巨大的转变，将在未来带来更多创作样式的解放。这或许也是从他以绘画为中心的态度解脱的一种延续。

李龙雨

策展人，同济大学教授

章节一：意义与无意义

丁乙的艺术讲求对人习惯性思考的修正。20 世纪80 年代中期，当许多艺术家在西方当代艺术的影响和中国文化的传统价值观之间挣扎时，他开始用“X”和“+”这些看起来像设计符号的元素发展自己的艺术语言。他想要通过微不足道的、无意义的东西来从本质上重新审视艺术的意义。换句话说，就是要创作出“不像绘画的绘画”。在画布、纸张、布料、木板上反复画“X”的过程中，丁乙见证了它们所产生的完全不同的意义和变化。这些表现形式的变化源于简朴、无名的符号，却成为了承载现代化、工业化和都市化等时代社会现象的载体。同时，“十示”及其变体也成了一种标志，见证并定义了丁乙三十五年抽象艺术的历程和其中的美学意义。

章节二：栖息与游移

丁乙的作品带领观众进入隐藏在抽象形式背后的叙事。城市主题绘画始于20 世纪90 年代末，以不同的方式描绘城市、文明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描绘城市更新方兴未艾时的画作是灰暗、平实的，脱胎于工业化和都市化的城市景观则遍布绚丽的荧光色彩，街道上随处可见霓虹灯牌，耀眼的建筑物有序排列，共同谱就一部城市叙事诗。纵观这些以城市为主题的画作，他出生和生活的上海⸺或世界上其他类似的城市⸺被描绘成一个色彩随旋律舞动的浪漫舞台，有时又像一场充斥消费和欲望的情感戏剧。他律动的画作中充满了生命力，而他在20 世纪80 年代创作的“十示”作为传递其要义的媒介，始终不疑地与丁乙同行。画面中细腻流淌的情感和忧郁进一步丰富了作品色彩的流动性。

章节三：具象的抽象

“X”和“+”是具象的符号，但它们的增殖构建出了一幅抽象画面。而丁乙的作品有时会以抽象的形式诱引人们联想特定的图像或场景。丁乙不描绘具象的物体；创作时他也不会提前绘制细节的草稿，他脑海中有的只是一个框架⸺就像一场粗略规划的旅行，只是定下几处逗留之地，但不设定路径与到达方式。他经常会从几个方向出发，交替进行创作，形成一幅有多个中心或没有中心的图像。他的作品没有明确或权威的解释。相反，他鼓励观众们自己去观察和体验。无论是合理的推测，或是天马行空的想象，观众们对作品主观的解读注定会给丁乙的作品带来新的生命力。

章节四：生灵

生灵是所有生命体共有的名称。每个“x”或“+”可以被视作一个个体，这些个体的集合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十示”星系。丁乙在近期的作品中进一步发展了人文主义的理念。其中一个获取灵感的契机是他在2021 年前往珠穆朗玛峰的朝圣之旅。沉浸于暮色四合中属于西藏宁静、辽远的氛围，他有了全新的看待天、地的眼光。因此，新作中显现出了不同于以往的鲜明界分，这暗示了所有生命中普遍共存的如天、地一般的相对性。十字及其构成的星形充当中间媒介，穿过整个画面。他们看似冲破了网格的严格界限，建立起了新的连接。

关于李龙雨

李龙雨 (Yongwoo Lee) 是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他是“上海种子”(Shanghai Project) 的创始人及艺术总监。他是光州双年展创始艺术总监，也曾是光州双年展基金会主席。他曾任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执行馆长及国际双年展协会主席。他曾是上海大学、韩国高丽大学等的教授、东京艺术大学等的硕座教授。他策划过多场展览，包括《再创造的时间 (Times Reimagined)》( 孔塔里尼 - 波里涅克宫，第 59 届威尼斯双年展平行展 )、《单色画 (Dansaekhwa)》(第 56 届威尼斯双年展平行展)、《白南准回顾展》(韩国国立现代美术馆)、惠特尼双年展首尔展(国立现代美术馆，首尔)、“上海种子”第一期《2116》和第二期《时间的种子》(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及上海多地)、《电子枫林 (Electronic Maples)》 ( 纽约媒体艺术中心 )、《挑战的灵魂:伊夫·克莱因、李禹焕、丁乙》(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黄锐:艺术人生》(木星美术馆，深圳)等。他出版的著作包括《信息与现实》、《白南准》、《单色画 (Dansaekhwa)》、《影像艺术论》等。

关于深圳市当代艺术与城市规划馆

深圳市当代艺术与城市规划馆(简称“两馆”)坐落于深圳市福田区文化中心区域，是深圳市标志性重大文化项目之一，是深圳市当代艺术与城市文化传播、传承、建设的主要载体。两馆致力于以全球化视角积极参与当代文化艺术的发展，以多元化、跨领域的方式让艺术持续发声，探索“艺术 +”的创新模式，为公众打造一个开放性、国际化的当代文化艺术交流平台，与公众一起发现艺术的无限可能。当代艺术馆向观众呈现全球当代艺术的场景，向世界展示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是推动中国当代艺术与国际当代艺术互动与交流的桥梁。城市规划馆是展现深圳市城市规划发展历程与未来建设的窗口，是连接现在与未来的原点，是深圳城市规划与建筑设计学术交流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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