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乙，这位被公认为中国同时代中最为低调的艺术家，仍然吸引着全球的关注。根据世界知名艺术市场信息公司Artprice在去年（2015）拍卖市场的统计数据，丁乙在全世界最受欢迎的艺术家排行中位列第463位。在2011年香港苏富比的拍卖中，一幅他创作于1990年的油画作品以190多万美元的价格成交。2015年，龙美术馆为丁乙举办了大型的个展。紧随其后，今年四月，大型回顾展”再十示”在湖北美术馆拉开序幕。而此时对丁乙来说更大的荣耀在巴塞尔。在今年的巴塞尔艺术博览会上，上海香格纳画廊和布鲁塞尔Waldburger Wouters画廊联手在“无限意象（Unlimited）”单元展出他的大尺寸纸上作品。

通过简化获得自由

为了此次在巴塞尔的展览，这位54岁的艺术家制作了一件尺幅巨大的十示系列作品: 高5米，全长约11米。在用黑色炭笔打底的日本手工纸上布满了数以千计的小“十”字。丁乙使用明亮的黄色、绿色、蓝色和粉色的粉笔在未借用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徒手绘于纸面，并非常小心仔细地把这些“十”字整齐地排列起来。“有五个月那么长的时间，我每天花在这幅作品上的时间有14个小时 –只有15分钟午休的时间。” 艺术家笑了笑，就好像这样的创作过程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丁乙在创作时是不打底稿的，仅仅有一个关于画面布局的粗略的想法。之后他就开始耐心地把一个个“十”字整齐地排列起来，直觉与自律并重。直到一个工作日的尾声他才会从画面退后，以便可以观察画面的整体效果。丁乙的工作方式显示出他坚持不渝的精神。他画抽象画已经30多年了，而这些抽象画仅仅是由两个元素构成，即“十”和“X”。这与计算机语言中的二元制代码有些相似，后者是通过无穷尽的重复和变化使得所有可能的信息得以呈现，而丁乙的“十”字则产生出多层次复杂多变的视觉形象。

极端的形式上的限制赋予了丁乙在艺术创作上最大限度的自由。他尝试着运用不同的材料以及底色，但他的艺术语言一直都是那些排列整体的“十”字。对他来说，“十”字本身是没有任何含义的。“我运用它就像一个笔触。”对于那些试图将他的作品内涵与西方图像学中十字架的象征性内涵建立联系的诠释，丁乙直接地给予了否认。同时他也否认了与汉字”十”的相似性。对丁乙来说，他关注的是纯粹的极简美学，而非作品的意义。他甚至把他的名字也从那种所谓的意义中解放出来。他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原名丁荣更改为丁乙，因为”乙”字只有一个笔划，没有任何的含义。

丁乙的坚持有时会超越界限而具有某种强迫倾向。比如，他从1998年开始尝试运用荧光色来作画。每两个小时他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因为那刺眼的亮度会使得眼睛疼痛不堪。然而，在他为减轻眼睛负担而转向黑白色创作之前，他用荧光色创作已经持续了十二年之久。如果我们接触到他本人，我们一点都不会感知到他的那种狂热和强迫的倾向。一副黑框眼镜背后是沉着冷静的眼神。他到底是从哪里汲取的力量？“艺术创作使我安静。对我来说它就像是冥想。” 也许我们可以这样来理解他的作品：以一种戒律清规所创造的精神性以及顿悟的艺术表现。

未被认可、骄傲与固执

丁乙起初在上海工艺美术学院就读装潢设计专业，1990年从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国画系毕业。正是在这段时间里中国开始积极向外部世界开放。西方的思想、文学、特别是西方艺术思潮涌进中国，被艺术院校的学生们如饥似渴地学习和吸收着。年轻的艺术家们迫不及待地从主宰艺术长达十年的社会现实主义中解脱出来，疯狂地进行着各种艺术实验，比如政治波普、拼贴画、装置、极简主义、表演和偶发艺术。每一种艺术形式都传达了一种政治或者社会的信息。

丁乙正是在这样的语境之下于1988年开始了他最初的两件抽象作品的创作，他并未试图通过他的作品来传达任何信息。虽然他的同事们评论他的作品平面设计的成分多于艺术，但他在他艺术追求的道路上坚定不移地前行着。在谈到当时的创作动机时，他坦言：“我很骄傲也很固执。我坚信，不是我的艺术不好，而是我的同胞们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它。”

他的艺术潜质渐渐吸引了当时一些欧洲鉴藏家的注意。1993年，来自荷兰的戴汉志先生(Hans van Dijk 1946-2002) 在柏林世界文化宫策划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中国前卫艺术展”，在这个展览中丁乙的作品被展出。同年丁乙又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瑞士人劳伦斯•何浦林于1996年以他的作品作为上海香格纳画廊成立的开幕作品。在Patrick Waldburger的推介下，丁乙的第一个海外个展于2002年在柏林举办。直至今日，丁乙仍与何浦林和Waldburger保持着相互信赖的关系。

作者: Minh An Szabó de Bucs

翻译: Wu M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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